Vitalik:去中心化不丢商业性,权利平衡视角下的「共生」解法
2025-12-31 15: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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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世纪权力困局的破局点。


撰文:Vitalik Buterin

编译:Saoirse,Foresight News


我们很多人都对「大企业」(Big Business)心存忌惮。我们喜欢企业提供的产品和服务,却反感价值数万亿美元的垄断性封闭生态、沦为准赌博性质的电子游戏,以及那些为了利润而操控整个政府的企业。


我们很多人也惧怕「大政府」(Big Government)。我们需要警察、法院维护公共秩序,也依赖政府提供各类公共服务,却不满政府随意指定「赢家」与「输家」、限制人们的言论自由、阅读自由乃至思想自由,更反对政府侵犯人权或发动战争。


最后,我们中的许多人还畏惧这个三角关系的第三个角:「暴民群体」(Big Mob)。我们认可独立公民社会、慈善机构以及维基百科的价值,却厌恶暴民私刑处决他人、抵制文化,以及类似法国大革命或太平天国运动那样的极端事件。


本质上,我们向往进步 —— 无论是技术、经济还是文化领域的进步 —— 但我们同时也畏惧历史上催生这些进步的三大核心力量。


要破解这一困局,一个常见思路是权力平衡理念。如果社会需要强大力量推动发展,那么这些力量就应相互制衡:要么是单一力量内部实现平衡(例如企业间的竞争),要么是不同力量之间形成制衡,理想状态则是两者兼具。


从历史上看,这种平衡在很大程度上会自然形成:由于地理距离限制,或是协调大规模人力完成全球性任务的需求,天然的「规模不经济」现象会制约力量过度集中。然而在本世纪,这一规律已不再成立:上述三大力量正同时变得愈发强大,且不可避免地频繁相互作用。


在本文中,我将深入探讨这一主题,并提出若干策略,以守护当今世界这一日益脆弱的「权力平衡」特质。


在之前的一篇博文中,我将这个「所有领域都将长期存在『大力量』(Big X)」的新兴世界,描述为「茂密的丛林」。


我们为何惧怕大政府


人们惧怕政府并非毫无缘由:政府掌握着强制力,完全有能力对个人造成伤害。政府拥有的摧毁个人的权力,即便马克・扎克伯格(Mark Zuckerberg)或加密货币从业者想拥有,也远远无法企及。正因如此,几个世纪以来,自由主义政治理论始终围绕「驯服利维坦」这一核心问题 —— 既要享受政府维护法律与秩序带来的益处,又要避免出现「君主可随意支配臣民」的弊端。

(驯服利维坦:taming the leviathan,是政治学概念,指通过法治、三权分立、权力下放等制度设计,约束政府这一「拥有强大强制力却可能侵犯个体权利的公共权力体」,在保障其维护社会秩序功能的同时,防止权力滥用,平衡公共秩序与个体自由。)


这一理论体系可浓缩为一句话:政府应是「规则制定者」,而非「游戏参与者」。也就是说,政府应尽可能成为一个可靠的「竞技舞台」,高效解决其管辖范围内的人际纠纷,而非主动追求自身目标的「行动主体」。


这一理想状态有多种实现路径:


  • 自由意志主义:认为政府应推行的规则本质上只有三条 —— 不欺诈、不偷窃、不杀人。
  • 哈耶克式自由主义:主张避免中央计划;若必须干预市场,应明确目标而非指定手段,将具体实施交由市场自主探索。
  • 公民自由主义:强调言论、宗教与结社自由,防止政府在文化与思想领域强加自身偏好。
  • 法治:政府应通过立法明确「可为与不可为」,再由法院负责执法。
  • 普通法至上主义:主张彻底废除立法机构,由去中心化的法院体系对个案作出裁决,每一项裁决都构成一个先例,推动法律逐步演进。
  • 三权分立:将政府权力拆分为多个分支,各分支之间相互监督、相互制衡。
  • 辅助性原则:主张问题应交由最基层且有能力处理的机构解决,最大限度避免决策权集中。
  • 多极化:至少应避免单一国家主导全球;理想状态下,还需实现两项额外制衡:
  1. 避免任何国家在其所在地区形成过度霸权;
  2. 确保每个个体都有多种可选择的「备用方案」。


即便在传统意义上非「自由主义」的政府中,类似逻辑同样适用。近期有研究发现,在被归类为「威权主义」的政府中,「制度化」政府往往比「个人化」政府更能推动经济增长。


当然,完全避免政府成为「游戏参与者」并非总能实现,尤其是在面临外部冲突时:若「参与者」向「规则」宣战,最终获胜的必然是「参与者」。但即便需要政府临时扮演「参与者」角色,其权力也通常会受到严格限制 —— 例如古罗马的「独裁官」制度:独裁官在紧急时期拥有极大权力,但一旦危机解除,权力便会回归常态。


我们为何惧怕大企业


对企业的批评可简洁地归为两类:


  1. 企业因「本性邪恶」而糟糕;
  2. 企业因「毫无活力」而糟糕。


第一类问题(企业「邪恶」)的根源在于:企业本质上是高效的「目标优化机器」,而随着其能力与规模不断扩张,「利润最大化」的核心目标与用户及社会整体目标的偏差会越来越大。这种趋势在许多行业中都清晰可见:行业初期往往由爱好者自发推动,充满活力,但随着时间推移,逐渐变得以利润为导向,最终与用户利益产生冲突。例如:


左图:2009-2021 年期间,新发行加密货币中直接分配给内部人员的代币比例;右图:1970-2020 年期间,大麻中四氢大麻酚(THC,致幻活性成分)的浓度。


电子游戏行业同样呈现这一趋势:这个最初以「乐趣与成就感」为核心的领域,如今越来越依赖内置「老虎机式机制」,最大限度地从玩家手中榨取资金。即便主流预测市场也开始显现令人担忧的倾向:不再聚焦「优化新闻媒体」「改善治理」等益社会目标,转而专注于体育博彩。


上述案例更多源于企业能力提升与竞争压力的叠加,而另一类案例则与企业规模扩张直接相关。通常而言,企业规模越大,就越有能力通过「扭曲周边环境」(包括经济、政治、文化)来实现自身利益。一家规模扩大 10 倍的企业,在一定程度上扭曲环境所能获得的收益也会增加 10 倍 —— 因此,它采取这类行为的频率会远高于小企业,且一旦行动,动用的资源也会是小企业的 10 倍。


从数学角度看,这与「垄断企业为何将价格定在边际成本之上、以社会无谓损失为代价增加利润」的逻辑一致:在这种场景下,「市场价格」就是被扭曲的「环境」,垄断企业通过限制销量来「扭曲环境」。扭曲能力的强弱与市场份额成正比。但用更通用的表述来说,这一逻辑适用于多种场景,例如企业游说、戴比尔斯(De Beers)式的文化操纵活动等。


第二类问题(企业「毫无活力」)则表现为:企业变得枯燥刻板、规避风险,无论是在企业内部还是企业之间,都形成了大规模的同质化结果。(建筑风格的单一化便是企业「毫无活力」的典型表现。)


建筑单一化是企业平庸化的一种典型形式。


「没有灵魂」一词很有意思 —— 它的含义介于「邪恶」与「毫无活力」之间。用「没有灵魂」形容企业「为博取点击量让用户成瘾」「形成卡特尔联盟抬高价格」「污染河流」,显得十分贴切;而用它描述企业「让全球城市面貌趋于一致」「制作 10 部情节雷同的好莱坞电影」,同样毫不违和。


我认为,这两类「没有灵魂」的现象,根源都在于两个因素:动机共性与机构共性。所有企业都高度受「利润动机」驱动,若众多强大主体拥有相同的强烈动机,且缺乏有力的反向制衡力量,它们必然会朝着同一方向发展。


「机构共性」则源于企业规模扩张:规模越大,企业就越有动力去「塑造环境」。一家市值 10 亿美元的企业,在「塑造环境」上的投入会远多于 100 家市值 1000 万美元的企业;同时,规模扩张也会加剧同质化 —— 星巴克对「城市同质化氛围」的贡献,远超过 100 家规模仅为其 1% 的竞争对手之和。


投资者可能会加剧这两种趋势。对于一位(非反社会型的)初创企业创始人而言,企业发展到 10 亿美元规模并造福世界,会比发展到 50 亿美元规模却破坏社会更令其满足(毕竟,49 亿美元能买到的游艇与飞机,远不值得用「被世界憎恨」来换取)。但投资者与自身决策的「非财务后果」距离更远:随着市场竞争加剧,愿意追求 50 亿美元规模的投资者会获得更高回报,而满足于 10 亿美元规模的投资者则会获得更低(甚至负)回报,难以吸引资金。此外,持有多家投资组合企业股份的投资者,往往会被动推动这些企业在一定程度上形成「合并的超级主体」。不过,这两种趋势都存在一个重要制约因素:投资者对投资组合企业内部情况的「监控能力」与「问责能力」是有限的。


与此同时,市场竞争虽能缓解「机构共性」,但能否缓解「动机共性」,取决于不同竞争者是否拥有「非利润导向的差异化动机」。在很多情况下,企业确实会有这类动机:例如以「向公众公开创新成果」「坚守核心价值观」「追求美学价值」为名牺牲短期利润。但这种情况并非必然发生。


若「动机共性」与「机构共性」导致企业「没有灵魂」,那么「灵魂」究竟是什么?我认为,本文语境下的「灵魂」,本质就是多元性—— 即企业之间那些非同质化的特质。


我们为何惧怕暴民群体


当人们正面谈论「公民社会」—— 即社会中既非盈利导向、也非政府属性的部分时,总会将其描述为「由大量独立机构构成,且各自专注于不同领域」。若让人工智能解释「公民社会」,它给出的例子也大抵如此。



而当人们批评「民粹主义」时,脑海中浮现的往往是相反场景:一位极具魅力的领袖,煽动数百万人追随自己,形成一个追求单一目标的庞大群体。民粹主义虽以「普通民众」为旗号,但更核心的是构建「民众团结一致」的假象 —— 且这种「团结」往往表现为支持某位领袖、反对某个「被憎恨的外部群体」。


即便人们批评公民社会,论点也始终围绕「它未能实现『大量独立机构各展所长』的使命,反而在推动某种自发形成的共同议程」—— 例如「大教堂」(The Cathedral)理论所批判的现象。


力量之间的平衡


在上述所有案例中,我们讨论的都是三大「力量」各自内部的权力平衡。但不同力量之间同样可以形成制衡,其中最典型的案例便是政府与企业之间的权力平衡。


资本主义民主制度,本质上就是一套「大政府」与「大企业」的权力平衡理论:企业家既拥有挑战政府激进行为的法律工具,又能通过资本集中获得独立行动的能力,而政府则可以对企业实施监管。


「钯金主义」(Palladium-ism)推崇亿万富翁,但特指那些「脱离常规、为追求自身具体愿景而采取非常规行动,而非直接追求利润」的富豪。从这个角度看,「钯金主义」可被视为一种「在获取资本主义益处的同时规避其弊端」的尝试。


尽管政府与市场都为「星舰」项目创造了必要条件,但最终推动其诞生的,既非利润动机,也非政府指令。


我个人对慈善事业的看法,在某些方面与「钯金主义」相似。我曾多次明确支持亿万富翁参与慈善,并希望有更多人投身其中。但我所倡导的慈善,是能够「制衡社会其他力量」的慈善。市场往往不愿为公共产品提供资金,政府则往往不愿资助「尚未成为精英共识」或「受益群体不集中于单一国家」的项目。有些项目同时符合这两类特征,因此被市场与政府双双忽视 —— 而富裕个体恰好可以填补这一空白。


但亿万富翁的慈善事业也可能走向有害的方向:当它不再是政府的「制衡力量」,反而取代政府掌控权力时。过去几年,硅谷就发生了这样的变化:有权势的科技公司 CEO 与风险投资家,不再那么信奉自由主义、支持「退出机制」,而是更多地直接推动政府向自身偏好的目标靠拢 —— 作为交换,他们让世界上最强大的政府变得更加强大。


我更喜欢左侧的场景(2013 年),而非右侧的场景(2025 年):因为左侧体现了权力平衡,而右侧则是两个本应相互制衡的强大派系,反而走向了合并。


三角关系中的另外两组力量之间,同样可以形成权力平衡。启蒙运动时期提出的「第四等级」(媒体)理念,本质就是将公民社会作为制衡政府权力的力量(与此同时,即便没有审查制度,权力也会反向流动:政府通过资助中小学与大学,对教育内容产生深远影响,尤其是对中小学教育)。另一方面,媒体会报道企业动态,而成功的商界人士也会为媒体提供资金支持。只要不存在单一方向的权力垄断,这些机制就都是健康的,能增强社会的稳健性。


权力平衡与规模经济


若要找一个既能解释美国 20 世纪崛起、又能解释中国 21 世纪发展的论点,答案很简单:规模经济。这一点常被美中两国人士用来批评欧洲:欧洲有众多中小型国家,文化、语言与制度各异,难以培育出覆盖全欧的大型企业;而在一个规模庞大、文化同质化的国家,企业则可轻松将规模扩大到数亿用户。


规模经济的影响至关重要。在人类发展层面,我们需要规模经济 —— 因为它是迄今为止推动进步最有效的方式。但规模经济也是一把双刃剑:若我的资源是你的两倍,我能取得的进步将不止两倍;因此到了明年,我的资源可能会变成你的 2.02 倍。长此以往,最强大的主体终将掌控一切。


左图:成比例增长 —— 初始阶段的微小差距,最终仍会保持微小;右图:规模经济下的增长 —— 初始阶段的微小差距,会随时间推移变得极大。


从历史上看,有两种力量会抵消规模经济的影响,防止其导致权力垄断:


  • 规模不经济:大型机构在诸多方面效率低下,例如内部利益冲突、沟通成本、地理距离带来的成本等。
  • 扩散效应:人员在企业间、国家间流动时,会带走自身的想法与技能;欠发达国家可通过与发达国家贸易实现「追赶式增长」;工业间谍活动无处不在,创新成果会被反向工程破解;企业可利用一个社交网络为另一个社交网络引流。


若将「规模领先者」比作猎豹,「规模落后者」比作乌龟,那么「规模不经济」会让猎豹减速,「扩散效应」则像一只橡皮手,将乌龟拉得离猎豹更近。但近年来,若干关键力量正改变这一平衡:


  • 技术快速进步:使得规模经济的「超指数增长曲线」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陡峭。
  • 自动化:让全球性任务只需少量人力即可完成,大幅降低了人力协调成本。
  • 专有化技术的普及:现代社会已能制造「仅开放使用权、不开放修改与控制权」的专有软件与硬件产品。在历史上,将产品交付给消费者(无论在国内还是跨国交付),必然意味着允许对方进行检查与反向工程 —— 但如今,这一规律已不再成立。


本质上,规模经济的效应正不断增强:尽管受互联网通信影响,「思想扩散」的广度可能超过以往,但「控制权的扩散」却比以往更弱。


核心困局:在 21 世纪,我们如何在实现快速进步、构建繁荣文明的同时,避免权力的极端集中?


解决方案:强制推动更多「扩散」。


「强制推动更多扩散」具体指什么?首先,我们可以看几个政府政策案例:


  • 欧盟的标准化强制要求(例如近期推行的 USB-C 接口标准):加大了构建「与其他技术不兼容的专有生态」的难度。
  • 中国的强制技术转让规则。
  • 美国禁止竞业禁止协议:我支持这一政策,因为它迫使企业内部的「隐性知识」部分实现「开源」—— 员工离开一家企业后,可将在该企业学到的技能应用于其他领域,造福更多人。保密协议虽会限制这一过程,但幸运的是,其在实际执行中漏洞百出。
  • Copyleft 许可证(如 GPL 协议):要求任何基于 Copyleft 代码开发的软件,自身也必须采用开源模式并适用 Copyleft 许可。


我们还可以沿着这一方向提出更多构想:例如,政府可借鉴「欧盟碳边境调节机制」,设计一种新的税收机制 —— 根据产品的「专有化程度」(通过某种衡量标准),对国内外产品征收相应税款;若企业向社会共享技术(包括通过开源方式),则税率可降至零。另一个值得重启的构想是「知识产权哈伯格税」(对知识产权按估值征税,激励所有者高效利用知识产权)。


此外,我们还应更多采用一种更「灵活」的策略:对抗性互操作性。


正如 Cory Doctorow(知名的科幻小说作家、博客作者和记者)所解释的:


「对抗性互操作性,指的是在未获得现有产品 / 服务制造商许可的情况下,开发新的产品 / 服务,并使其能与现有产品 / 服务对接。例如第三方打印机墨水、替代应用商店,或是使用竞争对手生产的兼容零件为汽车、手机或拖拉机提供维修服务的独立维修店。」


本质上,这一策略就是「以未获许可的方式,与科技平台、社交媒体网站、企业及国家互动,同时从它们创造的价值中获益」。


具体案例可能包括:


  • 社交媒体平台的替代客户端:用户可通过这类客户端查看他人发布的内容、发布自己的内容,且能自主选择客户端的内容过滤方式。
  • 具备相同功能的浏览器扩展程序:类似广告拦截器,但专门针对 X 等平台上的人工智能生成内容。
  • 法定货币与加密货币之间的去中心化抗审查交易所:这类交易所可缓解中心化金融系统的「瓶颈风险」(即单点故障导致整个系统瘫痪的问题)。


总体而言,Web2 中的许多价值获取都发生在用户界面层面。因此,若能开发出「可与平台及使用现有界面的其他用户实现互操作」的替代界面,用户便能继续留在该网络中,同时避开平台的价值收割机制。


Sci-Hub 就是「强制扩散」的典型工具 —— 它在提升科学领域的公平性与开放获取程度方面,无疑发挥了重要作用。


第三种提升「扩散效应」的策略,是回归 Glen Weyl 与 Audrey Tang 提出的「多元性」理念。他们将这一理念描述为「促成差异间的协作」—— 即让观点不同、目标各异的人能更好地沟通与合作,在享受「加入大型群体带来的效率提升」的同时,避免「大型群体沦为单一目标驱动主体」的弊端。这类理念可帮助开源社区、国家联盟及其他非单一主体的群体,提升彼此间的「扩散水平」,使其在共享更多规模经济红利的同时,仍能与内部组织更严密的中心化巨头保持竞争力。


需要注意的是,这一思路在结构上与 Piketty 的「r> g」(资本回报率高于经济增长率)理论及其「通过全球财富税(及强化公共服务)解决财富集中问题」的主张有相似之处。两者的核心区别在于:我们没有聚焦于「财富」本身,而是向上游追溯,将目光投向了「无限制财富集中的源头」—— 我们要扩散的不是金钱,而是生产资料。


我认为这一思路更优,原因有二:其一,它更直接地针对「危险核心」(即「极端增长」与「排他性」的结合),若执行得当,甚至能提升整体效率;其二,它不局限于针对某一类权力 —— 全球财富税或许能防止亿万富翁群体的权力集中,却无法制约强权独裁政府或其他跨国实体,甚至可能让我们在面对这些力量时更无防备。而「通过全球性去中心化策略强制推动技术扩散」—— 即明确告知各方「要么与我们共同成长,按合理节奏共享核心技术与网络资源;要么完全孤立发展,被我们排除在外」—— 则能以更全面的方式应对权力集中问题。


D/acc:让多极化世界更安全


多元主义面临一个理论层面的风险,即「脆弱世界假说」:随着技术进步,未来可能会有越来越多的主体具备「对全人类造成灾难性伤害」的能力;世界的协调性越弱,其中某一主体最终选择实施这种伤害的概率就越高。对此,一些人认为唯一的解决方案是「进一步集中权力」—— 但本文主张的恰恰是「减少权力集中」。


D/acc(防御性加速主义,Defensive Accelerationism)是一种互补性策略,它能让「减少权力集中」的目标更安全地实现。其核心是「构建与进攻性技术同步发展的防御性技术」,且这类防御技术需具备开放性与普惠性,让所有人都能获取 —— 通过这种方式,降低人们因「安全焦虑」而寻求权力集中的需求。


D/acc 技术立方体示意图


多元主义的道德观


奴役道德观认为:你不允许变得强大。


主人道德观认为:你必须变得强大。


而以权力平衡为核心的综合道德观则可能认为:你不允许形成霸权,但应追求产生积极影响,并赋能他人。


这一观点,本质上是对已有数百年历史的「赋能权」与「控制权」二分法的重新诠释。


要实现「拥有赋能权而不掌握控制权」,路径有二:一是向外部世界保持高度「扩散性」;二是在构建体系时,最大限度降低其「被用作权力杠杆」的可能性。


在以太坊生态中,去中心化质押池 Lido 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目前,Lido 管理的 ETH 质押量约占全网总质押量的 24%,但人们对它的担忧程度,远低于对「其他任何掌握 24% 质押量的主体」的担忧。原因在于,Lido 并非单一主体:它是一个内部去中心化的 DAO,拥有数十个节点运营商,且采用「双重治理」设计 ——ETH 质押者拥有对决策的否决权。Lido 在这一方向上的努力值得肯定。当然,以太坊社区也始终明确:即便有这些保障措施,Lido 也不应掌控以太坊的全部质押量 —— 目前来看,它离这一风险阈值还很远。


未来,更多项目应明确思考两个核心问题:不仅要设计「商业模式」—— 即如何获取资源以支撑自身运营;更要设计「去中心化模式」—— 即如何避免自身成为权力集中的节点,以及如何应对「掌握权力可能带来的风险」。


有些场景下的去中心化相对容易实现:例如,很少有人会介意英语的主导地位,也很少有人会担忧 TCP、IP、HTTP 等开放协议的广泛使用。但在另一些场景下,去中心化则颇具挑战 —— 因为某些应用场景「需要主体具备明确的意图与行动能力」。如何在保留「灵活性优势」的同时规避「权力集中弊端」,将是未来长期面临的重要挑战。


特别感谢 Gabriel Alfour、Audrey Tang 和 Ahmed Gatnash 提供的反馈与审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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