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为固化、信任流失……破局的关键在哪里？

撰文：Prince

编译：Saoirse，Foresight News

TL;DR：人们使用 DeFi 的方式已基本趋同。市场与基础设施日渐成熟，但曾经的好奇心已变成谨慎。收益不再是用户需自行承担风险获取的回报，而变成了「坐等发放」的预期；参与度也仅围绕「激励活动」收缩 —— 只有有奖励时，用户才愿意入场。

DeFi 给人的感觉是在逐渐「褪色」，但我这么说并非危言耸听。它没有停止运转，也没有停止演进，真正的变化是：那种「踏入全新领域」的兴奋感，已经越来越罕见了。

我是 2017 年（ICO 浪潮时代）进入这个领域的。那时候，所有事物都带着「未完成感」，甚至有些失控 —— 混乱归混乱，却处处透着「开放」的可能。你会愿意相信，当时的规则都只是「临时版本」，说不定下一个基础组件就能彻底重塑整个生态。

「DeFi 之夏」（2020 年前后 DeFi 爆发期）是第一次，这种「可能性」变成了实实在在的东西。那时候，你做的不只是交易代币，更是实时看着「市场结构」一点点成型。新出现的基础组件不是简单的「升级」，而是能让你重新思考「哪些事其实是可能的」。就算偶尔出问题，那也像在「探索未知」—— 因为整个系统还在主动构建中。

可现在呢？很多 DeFi 操作都像在「翻旧剧本」，只不过执行得更流畅了。基础设施更成熟、界面更好用、模式也被摸得透透的。它确实还能用，但再也难有「开拓新领域」的突破；而这一点，彻底改变了人们与 DeFi 打交道的方式。

当然，现在依然有人在做 DeFi 相关的开发。但真正变了的，是 DeFi 正在「强化」的用户行为 —— 不再是探索，而是「逐利」。

DeFi 被「优化」成了什么样子？

DeFi 之所以充满投机性，核心原因是：「交易」是人们第一个愿意在链上大规模做的事。

早期，交易员是第一批真正的「重度用户」。一旦他们的规模起来，整个系统自然会围着他们的需求转。

交易员看重什么？灵活选择、速度快、能加杠杆、随时能退出。他们不喜欢「被锁定」，也不喜欢「风险由别人说了算」。所以，那些符合这些需求的协议长得飞快；而那些要求用户「改变行为模式」的协议，就算能运转，也得靠「给钱」让用户忍受「不匹配」—— 比如发代币奖励，才能留住人。

久而久之，整个生态的「用户心理」被塑造成了这样：参与 DeFi，不再是因为「产品本身有用」，而是觉得「市场就该给我补偿」。

一旦这种预期形成，用户就不会再「跳出」这个逻辑 —— 反而会越来越熟练：换项目更快、持有稳定币更久，只在「奖励明明白白」的时候才进场。这不是什么道德批判，而是 DeFi 自己营造的环境下，用户做出的理性选择。

借贷：成了「融资工具」，丢了「信贷本质」

说到 DeFi 的「名实不符」，借贷是最典型的例子 —— 它常被描述成「去中心化信贷」，但真正做起来的，根本不是一回事。

在外界看来，「借贷」意味着「信用」，「信用」意味着「时间」：有人借钱是为了链外的真实需求（比如做生意），有人放贷是为了承担「时间风险」并获得回报。

可 DeFi 里真正做大的「借贷」，更像「短期融资」。主流的借款人根本不是「需要长期资金」，而是「想要一个交易头寸」—— 比如加杠杆、循环质押、基差交易、套利、赌行情方向。他们借钱，不是为了「持有贷款」，而是为了「做交易」。

放贷的人也跟着适应了这种现实：他们不再像「信贷审核方」，更像「流动性提供者」。他们只关心「能不能随时退出」、「能不能按面值赎回」，还喜欢「利率随时调整」的条款。当借贷双方都这么想，这个市场就成了「货币市场」，而不是「信贷市场」。

一旦系统围绕这种需求成型，再想在上面建「真正的信贷」就难了 —— 你可以加功能，但没法强迫用户「改变初衷」。

收益：从「回报」变成了「底线要求」

慢慢的，「收益」不再是「承担风险的回报」，而是「参与的理由」—— 没有高收益，就没人愿意来。

链上的风险可不止「价格波动」：智能合约可能出 bug、治理投票可能出问题、预言机可能喂错数据、跨链桥可能被黑客攻击，还有那种「你根本想不到的风险」。用户慢慢摸清了：承担这些风险，必须有「看得见的补偿」。这个预期本身没问题，但它彻底改变了用户行为。

资金不会「从高收益慢慢降到正常收益，然后留下来」—— 只要收益降了，资金就会走。用户会让资金保持「随时能动」的状态，等着下一个「有奖励」的机会。

结果就是：DeFi 的活跃度「一阵一阵的」—— 激励在，就爆火；激励没，就冷清。那些看似「用户增长」的数据，很多时候只是「花钱租来的行为」，根本留不住人。

当用户只在「有奖励的时候才来」，想做一个能长期存活的产品，就难上加难了。

信任：丢了信任，就丢了探索欲

还有一个改变，彻底重塑了 DeFi：信任没了。

这些年，黑客攻击、项目跑路、治理失败的事太多，用户心理早就变了。「新东西」不再让人好奇，反而让人警惕。就算是资深用户，也会「多等等再进场」、「少投点钱试试水」，宁愿选「已经活下来的老系统」，也不选「功能更好的新系统」。

这或许是好事 —— 毕竟更谨慎了。但它也改变了 DeFi 的文化：「探索」变成了「尽调」，「前沿」变成了「核对清单」。整个领域变得更「严肃」，但「严肃」和「有魅力」，根本不是一回事。

更难的是：DeFi 一边让用户觉得「高风险必须高收益」，一边又让用户「不敢冒新风险」。这就把曾经「用来做实验」的中间地带，给挤没了。

为什么支持和反对 DeFi 的人，都有道理？

DeFi 的争议之所以吵来吵去，很多时候是因为「双方说的不是一回事」。

如果你不喜欢 DeFi，你说它「循环往复、没新意」，没说错 —— 很多产品都在服务同一批用户，过去的增长也大多靠「发奖励」，不是靠「真实需求」。

如果你相信 DeFi，你说它「有核心价值」，也没说错 —— 无需许可的访问（任何人都能进）、全球流动性（钱能跨国界流动）、可组合性（不同协议能搭着用）、开放市场（没有中间商），这些理念依然很有力量。

双方的错，都在于「把不同的目标当成了同一个」。DeFi 没失败，它只是「成功优化了一小部分需求」—— 但也正因为这种成功，它很难再突破自己的边界。

你觉得这是「进步」还是「停滞」，全看你一开始对 DeFi 的期待是什么。

DeFi 的魅力，怎么才能回来？

DeFi 要想重拾魅力，靠「复刻 DeFi 之夏」是没用的 —— 那种「开拓前沿」的时刻，不会重演。

真正消失的不是「创新」，而是「用户行为的改变」。一旦系统不再「让人用新方式做事」，只专注于「把老方式做更好」，那种「探索的兴奋感」就没了。

如果 DeFi 想再变得重要，就得做更难的事：构建「能让多元行为变合理」的系统。比如，让资金「愿意长期放着不用」，让「时间周期」变得「可理解、可退出」（而不是「不得不忍受」），让「收益」不再是「吸引眼球的数字」，而是「你能自己评估风险的决策」。

这样的 DeFi 会更「安静」：增长慢，不会像过去那样「刷屏」。但这才是「靠需求驱动」的样子 —— 而不是靠「没完没了的奖励」。

我甚至不确定，要实现这种转型，会不会要「打破现在用户依赖的东西」。这才是真正的限制。

DeFi 要想让用户「用新方式做事」，就得先改变「谁会来参与」。如果系统依然奖励「速度快、选择多、随时能退出」，那吸引来的永远是「逐利的交易员」，只会一直停留在「流动性高但小众」的圈子里。

所以，路很清楚：

如果 DeFi 继续奖励「现在这套行为模式」，它会一直保持高流动性，但永远是个小众领域；

如果它愿意承担「培养新用户」的成本，魅力就不会以「炒作热度」的形式回来，而是以「引力」的形式 —— 就算没什么热闹事，资金也会稳稳地留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