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特币的真正风险，不是量子攻击，而是「不能质疑」的舆论桎梏。

撰文：Hasu

编译：Chopper，Foresight News

Nic Carter 关于量子风险的论述，触及了一个比量子本身更核心的问题。这个问题我已思索多年：当变革成为必然，比特币是否仍具备改变的能力？

如今的比特币社区大致分为两大阵营。第一阵营认为，比特币可以在固化中蓬勃发展。尾部风险固然存在，但重启变革流程的成本远高于预期收益，因此治理僵局并非问题，甚至可能是一种优势。

第二阵营则坚信，比特币正面临足以危及生存的重大威胁，必须主动规避；而比特币的治理机制与舆论规范，让这种转向变得极为艰难，这一困境本身已构成实质性风险。

有人试图调和两大阵营的观点，称 「真到必须变革时，我们能轻松应对」，但历史证明，这绝非可行之策。

我理解固化的价值。我曾多次撰文论述，比特币的价值源于构建并捍卫一个基于规则的网络。坚守这些规则，能赢得可信的中立性，缩小风险暴露面，避免因频繁调整而被社会力量操控。

但与此同时，至少有两大长期风险让我深感忧虑：一是量子风险（当前的签名算法假设在未来不再成立，将迫使比特币进行艰难的迁移）；二是长期经济安全模型（从区块补贴驱动向手续费驱动的缓慢过渡，以及若手续费无法可靠替代补贴将引发的连锁反应）。

这两大风险早已为人所知。我早在 2019 年就写过关于比特币区块补贴过渡的文章，而彼时这已是老生常谈。如今变化的并非风险本身的存在，而是其发生时间线已从理论走向现实。未来向来如此，无论你是否愿意正视，它都在不断逼近。而由于技术迁移需要数年时间，「后量子时代」 已不再是 「某天会发生」 的话题，而是需要长期筹备的应急预案。

我持有比特币，它在我的投资组合中占据重要地位。但坦诚而言，我对这些风险能否得到妥善应对毫无把握，主要原因并非密码学或代码层面的难题，而是人的问题。

过去七八年间，情况始终如一：比特币的瓶颈在于社交层面。社区文化奖励 「比特币完美无缺」 的论调，却惩罚那些指出 「比特币存在问题」 甚至 「比特币在特定方面可优化」 的声音。这种矛盾的根源，恰恰是比特币的核心优势：用户珍视 「核心规则不会突然改变」 的确定性，而这种确定性既需要技术层面的捍卫，也依赖社交层面的维护。

但当这种立场演变为本能地反专家、反研究倾向时，知识创新的渠道就会变得狭窄：研究者减少，大胆提案稀缺，渐进式改良成为主流选择，而那些渴望创造影响力的人则纷纷心力交瘁。这并非因为社区缺乏聪明人，而是非渐进式改革者难以长久立足。他们要么遭受攻击被迫离开，要么身心俱疲选择退出。因为在比特币生态中，如果指出问题就被贴上 「不忠」 的标签，那么在开发领域产生高影响力那就是天方夜谭。

2020 年，Paul Tudor Jones 曾有句名言：「我从未见过哪种通胀对冲工具，既具备额外收益潜力，又拥有如此雄厚的智力资本支撑…… 比特币是对人类智慧与创业精神的赌注。」 在我看来，这一观点是迄今为止最乐观的论断之一。但问题在于，即便在当时，这一说法的真实性也值得商榷；而到了 2025 年，如果社区文化日益将承担重大风险视为异端邪说，那么这种乐观观点可信度就更要打个问号。

这正是我最担忧的地方：比特币已陷入一种困境，宣称 「比特币完美无缺」 会获得社交层面的奖励，而指出 「比特币存在问题」 则被视为不忠。过去几周，甚至一些技术领域的声音，也将量子风险担忧斥为 「危言耸听」或 「学术空谈」。能够模拟长期后果并探索缓解方案的人才本就稀缺，而愿意忍受数年谩骂，只为争取 「或许我们该研究一下这个问题」 的起步机会的人，更是寥寥无几。

如果比特币真想有机会挺过量子风险与安全模型过渡的挑战，变革必须先于协议层面启动。我们需要更健康的舆论氛围：允许人们在不被贴上 「叛徒」 标签的前提下指出问题，更尊重知识贡献，减少对 「立场纯洁性测试」 的社交奖励。谈论搭建 「安全出口」，不应被等同于试图 「烧毁整栋建筑」。

固化是一种策略，而非信仰。可信的中立性是比特币的核心优势，必须始终坚守。但一个保守的系统依然可以制定应急预案，事实上，它必须这么做。防御性技术并不意味着反进步、反技术或反专家，而是意味着坚守规则；当现状受到挑战时，能够调动必要的资源开展严肃的应对工作。谈论这些问题，本质上是在长期保护人们手中的比特币。

真正的讽刺在于：假装不存在尾部风险，并不会让比特币变得更强大，只会让社区在尾部风险从理论变为现实时，丧失应对能力。这会让比特币变得像塔勒布笔下的火鸡，极度脆弱。但在动态变化的世界中，反脆弱性离不开一定程度的适应能力。如何把握这种适应能力的尺度，是一个难题，但我们本该在昨天就着手解决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