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科技巨头之间的争斗，是商业世界中最激烈的冲突之一。这场争斗的赌注再高不过。
在特朗普第二个总统任期的第一天，埃隆·马斯克（Elon Musk）正在白宫时，得知他的宿敌即将与总统一起举行新闻发布会。他打开电视，看到 OpenAI 首席执行官萨姆·阿尔特曼（Sam Altman）和笑容满面的唐纳德·特朗普（Donald Trump）正在宣传一项名为“星际之门”（Stargate）的 5000 亿美元人工智能基础设施投资。
据知情人士透露，尽管马斯克在过去几个月中很少离开总统身边，但他对这一宣布感到措手不及。马斯克向助手和盟友发泄愤怒，声称“星际之门”的支持者并没有他们声称的资金。阿尔特曼成功打入特朗普阵营的举动对马斯克来说是最大的打击——阿尔特曼通过在棕榈滩的精心安排的会面和与白宫的电话会议，巧妙地在特朗普世界中穿梭，同时却将这一计划对总统的“第一铁哥们”隐瞒。阿尔特曼和马斯克于 2015 年共同创立了 OpenAI，但在 2018 年因权力斗争，马斯克离开公司后，两人关系恶化。当马斯克在 ChatGPT 推出后，于 2023 年启动自己的竞争对手公司 xAI 时，两人的关系进一步恶化。本周，这场争斗达到了白热化。马斯克在“星际之门”发布后，紧接着抛出了一颗重磅炸弹：对控制 OpenAI 的非营利组织资产发起 974 亿美元的敌意收购。十年后，两人从携手合作到为控制最初将他们联系在一起的东西而展开争斗，这成为近年来商业史上最高风险、最个人化的争斗之一。这场争斗的结果可能决定从改变世界的技术的未来到谁将帮助新总统制定国家的技术议程。本文基于与十多位熟悉阿尔特曼和马斯克多年来关系的人的对话，以及 OpenAI 和马斯克的商业和政治决策。在许多方面，39 岁的萨姆·阿尔特曼和 53 岁的埃隆·马斯克截然不同。马斯克在童年时期曾遭受身体和言语虐待，而阿尔特曼则是老师的宠儿，他的父母总是告诉他，他可以成为他想成为的任何人。马斯克通常性格强硬，而阿尔特曼则倾向于说人们想听的话。马斯克是一名工程师，专注于火箭和电池设计的细节，而阿尔特曼则是一位痴迷于技术的知识分子，广泛涉猎哲学、科学和文学，并撰写关于社会如何组织自身的文章。多年来，千禧一代的阿尔特曼一直把 X 世代的马斯克当作英雄看待，他是一位现实版的“钢铁侠”，为阿尔特曼所反对的国家技术停滞提供了一个反例。阿尔特曼在担任创业加速器 Y Combinator 的总裁时，曾对这种技术停滞提出批评。多年前，Y Combinator 的合伙人杰夫·拉尔森（Geoff Ralson）介绍了两人，并帮助安排阿尔特曼参观马斯克的 SpaceX 火箭工厂。阿尔特曼在 2014 年至 2019 年领导 Y Combinator 期间，使他处于硅谷权力的中心。他以一个拥有无与伦比人脉的“救火队员”而闻名，能够为他投资的初创公司提供帮助，或者惩罚那些与他们作对的投资者。他的特殊才能是筹集资金，他通常穿着标志性的牛仔裤和运动鞋，盘腿坐在会议室的椅子上，展开一个如此宏伟、引人入胜且真诚的愿景，以至于投资者似乎无法拒绝为他的项目提供资金。
埃隆·马斯克（左）和萨姆·阿尔特曼（右）在 2015 年《名利场》新机构峰会上罕见地合影留念。照片：Mike Windle/Getty Images 为《名利场》拍摄
2015 年初，马斯克和阿尔特曼开始在旧金山湾区每周三定期共进晚餐他们的。谈话常常带有末日论调：世界可能会如何毁灭，他们该如何做好准备，以及他们可能需要逃往何处。他们一致认为，一个可能的原因是人工智能变得比人类更聪明且无法控制。那年 5 月，阿尔特曼提议创建一个“曼哈顿计划”，以开发一种与人类在大多数任务上一样聪明的人工通用智能（AGI）。他们希望确保谷歌——在开发该技术方面遥遥领先——不会决定它对人类的意义。到年底，马斯克和阿尔特曼携手创建了一个名为 OpenAI 的新非营利人工智能实验室，该实验室得到了高达 10 亿美元的支持，其中大部分由马斯克承诺提供。马斯克和阿尔特曼将作为联合主席领导该实验室。在 OpenAI 正式宣布成立的几个月前，阿尔特曼和马斯克一同出席了《名利场》杂志举办的会议。两人穿着不合身的西装，阿尔特曼的运动鞋发出的声音格外刺耳，他们一致同意了包括“轰炸火星”（以加热火星并创造大气层）在内的各种观点。2017 年，他们的关系开始破裂。当时，OpenAI 的研究人员意识到，开发先进人工智能所需的资金远远超出一个非营利组织能够筹集的范围。根据提交给法庭的内部邮件，管理团队同意探索某种向营利公司转型的方案，但他们无法就如何构建这种转型达成一致。其中一封邮件显示，马斯克要求拥有控股权，并担任首席执行官。
OpenAI 联合创始人、总裁 Greg Brockman（左）和首席科学家 Ilya Sutskever 支持阿尔特曼而不是马斯克领导公司。
阿尔特曼成功地阻止了他的导师马斯克，这标志着他们关系破裂的开始。他成功说服了另一位联合创始人格雷格·布罗克曼（Greg Brockman）站在自己这边，反对马斯克。布罗克曼又拉拢了 OpenAI 的首席科学家伊利亚·苏茨克弗（Ilya Sutskever），让他也支持阿尔特曼。布罗克曼和苏茨克弗在给马斯克的邮件中写道，由于 OpenAI 的创立初衷是“避免出现人工通用智能的独裁统治”，因此“创建一个让你可以选择成为独裁者的结构似乎是个糟糕的主意”。几个小时内，马斯克回信称“这是最后一根稻草”。到 2018 年初，他已离开了公司，阿尔特曼接管了领导权。在接下来的几年里，OpenAI 继续低调专注于研究。直到 2022 年 11 月 30 日，他们发布了一款名为 ChatGPT 的新产品。“这只是可能实现的功能的早期演示（仍有许多限制——它非常像一个研究性发布）”，阿尔特曼在 X 上写道。这一研究性发布最终成为本世纪最成功、最具变革性的消费科技产品之一，与 iPhone、Facebook 和 TikTok 齐名。马斯克和其他人一样震惊于人工智能的主流化，并且对自己未能参与其中感到沮丧。他开始公开批评 OpenAI 发展过快且忽视安全问题，并签署了一封公开信，呼吁暂停人工智能开发六个月。几个月后，马斯克推出了自己的营利性、开源的人工智能公司 xAI，但其技术和市场影响力远远落后于 OpenAI。马斯克曾希望 xAI 能成为阿尔特曼的有力竞争对手，但甚至连麻烦都算不上。2024 年，马斯克在法庭上对阿尔特曼发起了攻击。他在 2 月起诉了 OpenAI 及其首席执行官，6 月撤诉，8 月重新提起诉讼，并在 11 月进行了修改。他的主要诉求是阿尔特曼违反了他们最初的协议，即 OpenAI 应优先考虑公共利益而非利润。“背叛和欺骗的程度堪比莎士比亚式的戏剧性”，马斯克的律师们宣称。阿尔特曼则表示，马斯克是因为在公司成功之前离开而心怀怨恨。随着马斯克的法律攻击不断升级，阿尔特曼越来越担忧地看到马斯克与唐纳德·特朗普越走越近，他为特朗普站台竞选，并投入数亿美元支持他。OpenAI 的首席执行官是一位终身民主党人，他曾表示特朗普的原则对美国构成了“不可接受的威胁”。他的公司与特朗普及其顾问圈子关系甚少，但开始试图建立联系。
去年秋天，马斯克在特朗普总统竞选期间的一次集会上发表讲话。照片：Carlos barria/Reuters
马斯克成了一个难以逾越的障碍。他对这位前门徒的憎恨在海湖庄园（Mar-a-Lago）如此人尽皆知，以至于特朗普身边的人对转达阿尔特曼的请求都心存忌惮。于是阿尔特曼试图绕过马斯克。去年 12 月，他批准了 OpenAI 与国防初创公司安杜里尔（Anduril）之间的技术合作，后者的联合创始人帕尔默·卢基（Palmer Luckey）是科技行业中最著名的特朗普支持者之一。马斯克对这笔交易向一些同事表达了不满。最近，阿尔特曼试图将 OpenAI 与特朗普家族成员联系起来。他试图游说亲共和党的风险投资公司 1789 资本进行投资，但未能成功——该公司由金融家奥米德·马利克（Omeed Malik）领导，小唐纳德·特朗普（Donald Trump Jr.）于 11 月加入了该公司。1789 资本的发言人拒绝置评。阿尔特曼的顾问告诉他，为了避免在海湖庄园与马斯克不愉快的碰面，他应该在棕榈滩的其他地方与特朗普的支持者会面。其中一次会面是与总统过渡团队联合负责人霍华德·卢特尼克（Howard Lutnick）。阿尔特曼告诉他，OpenAI 承诺将数十亿美元投资于美国数据中心。阿尔特曼将这一项目呈现为特朗普可能的标志性倡议。这个被称为“星际之门”（Stargate）的项目在 OpenAI 内部已经筹划多年。2023 年，阿尔特曼首次在 OpenAI 董事会提到“星际之门”，将其作为一种大幅增加公司开发和运行人工智能可利用计算能力的方式。他最初将这一想法带给微软，请求其投资超过 1000 亿美元。然而，在 2023 年阿尔特曼被短暂剥夺 CEO 职位五天之后，这家科技巨头犹豫了。阿尔特曼很快找到了合作伙伴。其中之一是日本企业集团银软（SoftBank），其直言不讳的掌门人孙正义（Masayoshi Son）以对富有魅力的企业家进行巨额投资而闻名。阿尔特曼从他的 Y Combinator 时代起就认识他了。另一位合作伙伴是甲骨文（Oracle）公司的拉里·埃里森（Larry Ellison），他是马斯克的长期朋友。当 xAI 退出甲骨文在德克萨斯州的数据中心项目时，埃里森被晾在了一边。阿尔特曼同意让 OpenAI 接手该项目，它逐渐成为“星际之门”的基础。
阿尔特曼与软银首席执行官孙正义和甲骨文首席技术官拉里·埃里森在特朗普就职典礼后的第二天宣布了 Stargate。照片：Andrew Harnik/Getty Images
除了他们的雄厚财力和技术能力外，孙正义和埃里森还为阿尔特曼带来了另一个优势：他们与特朗普有着多年的关系。去年 12 月，孙正义在海湖庄园与当选总统特朗普一起打高尔夫球，并宣布他打算与特朗普和卢特尼克（Lutnick）一起投资 1000 亿美元用于美国基础设施项目。他们的新闻发布会实际上提前预告了“星际之门”项目，但没有公开任何细节——这也确保马斯克仍然不知道 OpenAI 的参与。就职典礼前四天，埃里森帮助安排了阿尔特曼与特朗普之间的通话，讨论这一倡议。当阿尔特曼勾勒出他雄心勃勃的计划，即在美国投资人工智能基础设施时，特朗普凭借其多年建造酒店、赌场和高尔夫球场的经验，向他提出了许多关于建设过程的问题。阿尔特曼出席了就职典礼活动，但他并没有像马斯克那样与其他科技公司首席执行官坐在一起。他告诉其他人，他不想与马斯克发生任何公开冲突。第二天，阿尔特曼和他的合作伙伴来到白宫，向特朗普更详细地解释了他们对“星际之门”项目的计划。特朗普告诉他们，他希望继续推进这一计划的宣布。这位新总统非常喜欢他们计划在他的任期内投资 5000 亿美元的想法——这个数字一定会登上头条。
阿尔特曼与拳击手杰克·保罗（左）和摔跤手洛根·保罗在就职典礼上。照片：Al Drago/Associated Press
宣布这一数字是一个冒险之举。“星际之门”项目需要外部资金，而关键投资者尚未最终确定他们的具体承诺。但阿尔特曼达到了他的目标——让马斯克措手不及。新成立的政府效率部门负责人对助手们愤怒地表示，合作伙伴们并没有为该项目真正落实资金。他在 X 上称该项目为“虚假的”，这让一些特朗普的支持者感到震惊——这位科技亿万富翁公开与总统决裂。马斯克已经在策划反击，并且自 1 月初就开始考虑对控制 OpenAI 的非营利组织发起收购。到本月月中旬，他的团队已经开始与潜在的共同投资者接触，准备出价。马斯克表示，他之所以受到启发发起收购，部分原因是 OpenAI 正处于从非营利转向营利的过渡期，他相信阿尔特曼计划低估非营利组织的资产价值。该非营利组织将成为一个独立的慈善机构，并持有营利公司的股份。但马斯克向投资者传达的更本质的信息是：让我们与萨姆·阿尔特曼开战。阿尔特曼当时正在参加巴黎人工智能峰会。当他得知《华尔街日报》报道马斯克提出 970 亿美元收购的消息时，他急忙想出应对办法。他在 Slack 消息中告诉员工，这不过是马斯克试图破坏 OpenAI 的又一次伎俩。
上周，阿尔特曼与法国总统埃马纽埃尔·马克龙在巴黎举行的人工智能峰会上。照片：Aurelien Morissard/Associated Press
在 X 上，阿尔特曼向马斯克发推文说：“不用谢，但如果你愿意，我们会以 97.4 亿美元收购推特。”这仅仅是马斯克 2022 年用于收购推特的 440 亿美元的一小部分。一周后，马斯克表示，如果阿尔特曼保持 OpenAI 的非营利性质，他将放弃收购出价。周五，OpenAI 在写给马斯克律师的信中表示，公司和董事会拒绝了马斯克的 974 亿美元提议。“OpenAI 不出售，董事会一致拒绝了马斯克先生试图破坏竞争的最新企图。”OpenAI 董事会主席布雷特·泰勒（Bret Taylor）说，“OpenAI 的任何潜在重组都将加强我们的非营利性质及其使命，确保人工通用智能（AGI）造福全人类。”马斯克的律师马克·托贝罗夫（Marc Toberoff）表示，OpenAI 的拒绝“并不令人意外”。马斯克曾表示，他希望将公司从联合创始人带向的危险方向上拯救回来。“是时候让 OpenAI 回归它曾经的开源、注重安全、造福人类的力量了。”他说，“我们会确保这一目标的实现。”阿尔特曼则以他标志性的“温和式狠话”回应：他在彭博电视台上说：“他整个人生可能都处于一种不安全的状态。我为他感到遗憾。我不认为他是一个快乐的人。我确实很同情他。”阿尔特曼和马斯克成为 OpenAI 的联合创始人，这是一家致力于为人类利益开发人工智能的非营利组织。马斯克因对公司发展方向的权力斗争而离开 OpenA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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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penAI 推出 ChatGPT，这款产品让人工智能成为大众市场产品，取得了巨大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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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斯克起诉 OpenAI 和阿尔特曼，指控他们背弃了公司的最初使命。在阿尔特曼于白宫宣布“星际之门”数据中心计划后，马斯克主动提出收购 OpenAI 的资产。（WSJ）
